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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兄从军的事已成定局,但她选择躺平,什么建功,耀祖都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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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令下,原本还嬉皮笑脸在看新人、打水仗、喂马、洗澡的士兵都神色一变,立马爬上岸,一边套衣服一边撒丫子狂奔回去拿武器。

  “他娘的!北戎这些狗娘养的又来了!”

  “上次叫他们偷袭了一个村子,杀了十几个百姓,这次爷爷我定要手刃他们!”

  “甭废话了!赶紧赶紧!”

  就连守在门口核查身份的士兵都顾不得他们了,扭头也跑去集合。

  江婷等新人被丢在原地,只有几个小兵守着他们,大家看着军营里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出。

  很快,一群骑兵当先冲了出来,马蹄如雷鸣,扬起一阵尘土,而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匹高大的枣红马。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伏身骑在马背上,他身着银色铠甲,头戴银盔,腰配长剑,脸上覆着半张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优美的线条和紧实的下颚,被战靴包裹的劲瘦长腿紧·夹马腹,整个人身姿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他长鞭一扬,绝尘而去。

  “那,那个人是谁?好厉害啊样子……”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远去的骑兵队伍,喃喃道。

  “那是我们的指挥使大人啊!”

  “大郢最年轻的指挥使贺云琛,可曾听说?”

  “他是贺老将军的嫡孙,未来的贺家军继承人。”

  “诶,为何他才二十出头就统领贺家军了?他父亲呢?”

  “嘘,可别到处说,贺老将军的三个儿子都战死沙场了……”

  大风一扬,天上闷雷滚滚,居然快要下雨了。

  新兵们提着自己的行李不知所措地聚集在营地门口,见到方才那场景后,有的好奇有的害怕,有的忧心忡忡有的跃跃欲试。

  江婷倒是心情平静,她对于前世的军营很熟悉,就算现在是古代,但总有一脉相承的地方。

  但她对这个姓贺的指挥使倒是有点感兴趣,因为她仔细回想,只在原著中找到了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这个人是原文男主未来的顶头上司,妥妥的背景板一个,后来更是英年早逝,二十四岁时因朝廷调兵不力,贺家军孤军奋战,死守边城直到全军覆灭。

  贺云琛宁死不降,自刎在北戎人面前。

  城破后他的头颅被割下来高悬在城楼上,尸体被丢弃在草原上被飞鸟野兽吞食,而他死时还未曾娶妻,他的父亲叔父堂兄弟皆战死沙场,自他死后,京城贺家一脉断绝。

  江婷对贺云琛是心怀敬意的,但她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前世的她多年出生入死,行走在生死边缘,退役后本可以享受生活却又被恐怖·分子炸死,重活一世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条小命有多宝贵。

  她这辈子的首要目标就是——先保住小命吧。

  过了会,终于跑来了几个正式兵来给新兵核查身份了,这些正式兵有的头上缠着纱布,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拄着拐杖,有的瞎了一只眼睛。

  他们都是前几场战役中遗留的伤兵,还没来得及妥善安置,能下床的就在营地帮着干些杂货,没办法,现在战事吃紧,能用的兵太少了。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招来了几千新兵,但新兵至少要操练三个月才能上战场。

  江婷周围的人见到眼前这些老兵的惨状,都吓得双腿发抖,有胆小的甚至扭头就想逃跑,但都来这儿了,能跑哪儿去,跑了的话全家都要下大狱。

  江婷和孔潇排着队,核查的人迅速看过她们的征兵文书和路引就放她们进去了。

  这些新兵在从家乡出发时,是由领路的总旗和当地的官府核查过身份的,若是因此混入了敌方细作,那承担连坐责任的人不知几何。

  而后一个缺了一条胳膊的老兵领着她们和其他十八个人凑成一队往里走,边走边介绍着大营里的情况。

  简单说新兵们就先待在自己的营帐里,别到处乱跑,更别去将领们住的地方以及兵器库粮草库等,老实一点最好。

  新兵营在山脚下,离大营很远,位置也比较偏,营帐也比来时路上看见的那些营帐更小更旧。

  不过来从军的多半都是穷苦人家的,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大家都闷不做声地跟着老兵走。

  “你们二十个人就睡这个营帐,先在此住三个月,过了操练期后就可以分到另外的营帐去了。”

  老兵指着一个有点破旧的营帐说着,“如厕的话在西北角有个专门的地方,不可在其他地方解手,军中只发甲胄,其他暂时什么都不发,日常用品都带了吧?”

  “带了!”新兵们异口同声应道。

  老兵点点头,又讲解了一些其他东西,便让他们先在营帐里待着,等将领们剿灭了那群跑到村落里搞事的北戎人后再安排他们。

  老兵走后,提着一口气的新兵们终于松了口气,纷纷跑进营帐里选择睡觉的位置。

  这里面就是一间大通铺,连床也没有,一张张凉席铺在地上,上面摆着枕头和被褥,瞧那发黄的颜色,想必也是军中的老物件了,不知道多少新兵睡过,人与人之间一点隐私也没有。

  江婷捏了捏手心,告诫自己要冷静,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而后她火速冲进去,霸占了最里面的两个位置,不管怎么说,至少比睡最中间要有隐私一点点。

  “孔霄,过来。”

  比起江婷的纠结和郁闷,孔潇就心态平和多了,她本就出身贫寒,家里条件也不比这好多少,何况从她替父从军那一刻起,她就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了。

  她吸了口气走过去,在江婷旁边道:“江兄,你睡最里面这个吧。”

  江婷站在原地,脑子里忍不住反复对比前世在军营里睡的高端宿舍和眼前这狗都嫌弃的窝,表情一言难尽。

  算了,就当这是荒野求生。

  “好。”她点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旧衣服把那枕头包起来,把被子拎起来使劲抖开,免得里面有蟑螂老鼠屎什么的。

  孔潇也整理起自己的床铺来,看见江婷的动作,忍不住一笑,“江兄,你之前在家里应该住得不错吧。”

  江婷揉揉鼻子,被被褥里的灰尘呛得想咳嗽,道:“是啊。”

  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啊。

  “我看外面太阳不错,等我们允许出营帐后,就把被褥晒晒。”

  孔潇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江婷的气度长相不像是穷苦人家的,说是富贵公子还更可信,她下意识觉得江婷可能没过过苦日子,想必也没干过什么活。

  屋里除了大通铺以外就只剩下一张大桌子,大家都把行李堆在桌子上,而后往被褥上一躺就呼呼大睡起来。

  这些天赶路大家都累坏了,终于到达目的地后就感觉浑身一松,疲惫感也很快涌上来。

  江婷闻了闻自己的被子,还好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就单纯的汗味和霉味,现在是夏天,不盖被子也没事,她就把被子当床垫躺在上面。

  孔潇安静地躺在她旁边好像睡着了。

  江婷打量着这个营帐,是用木头和竹子搭的架子,厚厚的布做的房顶和墙壁,有点像蒙古包又有点像后世的露营帐篷。

  只不过营帐整个很破旧,空气中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那窗户不大,跟人脑袋差不多,很不利于空气流通。

  营帐里很快就响起了鼾声,江婷也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休息。

  小睡一会后,外面下大雨了,雨打在营帐顶上噼里啪啦的,天色也黑了下来,那些去追击北戎人的将士们还没回来,自然也没人管他们这些新兵。

  天黑后雨还是不停,饿了的人就拿出包袱里带的吃食开始吃。

  江婷可就难受了,这一路上都靠打猎,她以为到了军营就有吃的,哪成想是这样子的情况。

  包袱里一点吃的也没了,孔潇带的东西只剩点咸菜,两人便把咸菜掏出来吃了,又喝了很多水垫垫肚子。

  次日一早雨停了,营帐外面一片泥泞,新兵们排队上厕所和打水洗漱。

  这大营里有一条外面那条大河的支流穿过,大营平日里的用水主要来自于这条支流,若是想洗澡游泳,就去外面的大河里洗。

  营地里还是空荡荡的,可见那些老兵们一夜未归,饶是新兵们刚来这儿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也忍不住为他们担心起来。

  中午的时候他们可算吃上饭了,一些小兵抬着几个大桶来到新兵营,每个新兵拿着碗筷排队打饭。

  主食是糙米粥,菜是一锅绿油油的奇怪东西。

  江婷看得有些发愣,下意识想起一个词——猪食。

  “诶,到底要不要?”见她一脸莫名的表情,打饭的人不耐烦地敲了敲大勺子。

  江婷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递上自己的碗,果断道:“要。”

  既然这是荒野求生,那她还奢求什么呢,她一个在末世里摸爬滚打过的人,什么难吃的东西没吃过,她还曾在执行任务期间坚持五天没有进食。

  虽然那只是特殊时期,虽然大部分时间她的伙食非常好,虽然退役后的几年过得很滋润,但她也不是不能适应……

  不,想到以后每天都要吃这种东西,她真的适应不了啊。

  打饭的人接过她的碗,给她打了大半碗粥,再打了一勺“猪食”盖在粥上面就把碗还给她了,“下一个下一个。”

  江婷面无表情地端着碗回营帐里坐下,孔潇很快也进来了,端着碗小心地喝了一口,问她,“你怎么不吃啊?”

  江婷道:“你觉得味道如何?”

  “额……”孔潇顿了下,含糊道,“还行。”

  她抱着碗继续吃,没什么不适的表现。

  江婷放心了点,也喝了一口粥,虽然不知道糙米里加了什么,有点剌嗓子,但还能入嘴。

  她用筷子扒拉了一下那团绿油油的东西,发现这是什么叶子被煮烂了。

  夹起一点放入嘴里,只觉得又苦又涩,味儿直冲天灵盖。

  “咳——这是什么东西?”

  她赶紧喝了口稀饭中和了一下咽了下去,再看营帐里其他新兵,个个也吃得愁眉苦脸的。

  孔潇笑了笑道,“这是剑齿草,草原上常长的一种东西,我们家那儿也有很多,平时可以用来喂牛喂羊喂猪……我小时候经常去割——”

  “等等。”江婷一顿,“喂猪——?!”

  孔潇柔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是啊,人也可以吃的,还有清凉解毒的效果呢,要是遇见灾荒年间……”

  江婷已经听不清孔潇后面说的什么了,满脑子都是“喂猪”两个字,就感觉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都让她重生了,为何又让她过这种苦日子。

  她前世明明是个大好人!

  她认命地几大口把碗里的东西吞咽下去了,不管如何,先填饱肚子。

  而她也几乎在这一刻确定了自己未来的第二个目标。

  除了保住小命外,那就是——早点吃上正常食物。

  “真苦啊……”她狠狠一皱眉,被这满嘴的苦涩味激得眉头直跳。

  孔潇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第4章

  吃罢饭后孔潇道:“江兄,我帮你洗碗吧。”

  她在家也要天天干活的,做饭洗碗洗衣服喂猪喂鸡,还要下地,帮江婷洗个碗又没什么,顺手的事。

  而且谁叫江婷救了她呢,她感激都来不及。

  江婷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不用,我同你一起去。”

  江婷这样说孔潇也很高兴,她挺害怕挤进一群大老爷们中,有江婷在她就会心安很多。

  两个人来到那条大河的支流边上打水洗了碗后,突然听见远方马蹄轰鸣,在场的新兵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踮着脚抬头眺望着,奈何数不清的营帐连绵着,根本看不见大营门口。

  有人在大喊道:“指挥使他们回来了!”

  “闯进来的北戎贼子被全歼了!”

  “太好了!实在大快人心!”

  “大郢万岁!”

  外面吵嚷一片,像过年一样热闹。

  新兵们都想一睹打了胜仗的将士们的风采,又不敢跑大营前面去,只能东躲西藏地凑近去看。

  一胡须花白的壮硕将军骑在马上朗声笑道,“在后面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想看就出来看吧!”

  新兵们一喜,这才一拥而上,往大营门口跑。

  江婷两人被这些人挤着被动往前走,这下想不去都不行了,孔潇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也很激动。

  一条长长的队伍从远处的山坡上延伸而来,走在最前面的还是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指挥使,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下巴紧绷,盔甲染血,浑身肃杀之气。

  他身后的将士们押着一些被活捉的北戎人,捆住他们的手脚拽着走,像在拖一些牲畜。

  北戎十六部和大郢打了几仗后可谓两败俱伤,现在不敢轻易再出军,只派一些小股的骑兵分别越过边境线,要么在一些村子烧杀淫掠,要么摸清大郢的驻军情况搞点动乱。

  这些人就像苍蝇一样令人厌烦又除之不尽,这次贺云琛似乎早就做了准备等着他们来,奔袭了一夜,将入境的五支北戎骑兵打得七零八落,全数杀了或活捉,大涨本朝的士气。

  孔潇小声道:“他为何戴着半张面具?”

  旁边有一小兵闻言解释,“因指挥使大人容貌过于年轻俊美,反而失了威慑力,这面具是用来吓唬敌军的。”

  孔潇做了然状,“指挥使大人想得真周到!”

  江婷:“……”

  看出来了,原著作者肯定是兰陵王的崇拜者。

  大军入营,新兵们便被赶回去了。

  也没人顾得上他们,大家进了营帐后抠脚吹牛一会儿后就躺下睡觉。

  今日是大晴天,太阳毒辣得很,营帐里就更闷热了,江婷满头大汗地被热醒,感觉自己腹中空空,中午那半碗糙米稀饭已经消化完毕。

  未过多久大家伙儿也都醒了,有人小声抱怨着这军营的伙食和住宿条件,也有人道:“听我村里那从军回去的老哥说过,原先咱们大郢富贵的时候,军中伙食可不是这样的。”

  旁边人起了好奇心,连忙问从前是怎么样的。

  “至少不会吃粥,你想啊,这大营里那么多人,肉和菜肯定是吃不上的,那饭得管饱吧,不然士卒们哪有力气上阵杀敌啊。”

  其他人连连点头。

  “那时候啊每个人每顿的标准是一斗米半升酱。”

  “一斗米?吃得完吗?!”

  一斗米换算一下就是四斤,一顿饭吃四斤?连江婷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讲话。

  “吃得完,每日操练,肚子里又没油水,不抗饿,只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天一斗米了,这还是老兵的标准,咱们新兵……不饿死就差不多了吧。”

  “那我们啥时候才能过上每天一斗米的日子啊?”

  “至少三个月吧,等操练期结束……”

  那人说罢,营帐里果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都是大男人,一顿饭一碗粥,那不得饿成人干么。

  “这还是因为现在是夏天,能采点野菜来吃,到了冬天草原上全是雪疙瘩,草都没得吃。”

  “唉。”江婷轻叹一声,有点生无可恋。

  孔潇安慰道:“江兄,别担心,你功夫那么好,肯定很快就能当上大将军吃上好东西的。”

  她对江婷可是充满信心,江婷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江婷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心想难道想吃上好东西只有升职加薪这一条路么。

  过了会儿外面有人敲着锣鼓召集大家到外面集合,新兵们都精神一振,迅速爬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而后跑出去。

  几十个新兵营帐的中间有一大片的空地,是新兵们的活动场所。

  一个穿着红色甲胄,腰挎长剑的中年男人正负手站在外面,像是个将领,他周围还跟着一些老兵。

  “目前已经到达军营的新兵有近一千个了,指挥使大人下令从明日起就开始操练。”男人沉声说着。

  他气势威严不苟言笑,目光如炬,眼睛扫到谁谁就感觉自己像被狼盯住了一样吓得腿肚子一抖。

  “本将是你们的总教头何啸正,正四品指挥佥事,这几个是带你们的百户。”他说着一一介绍着几个百户大人的名字。

  新兵们虽然不知道指挥佥事是个什么官,但听说是正四品武将,忍不住肃然起敬,看向何啸正的眼神中带着尊崇。

  一个百户负责四十人的队伍操练,新兵们要操练的包括体能、行军、射箭、长·枪、大刀、近身肉搏、列阵等等。

  操练期学的都是皮毛,主要是让他们适应适应,最后根据每个人擅长的领域来分配大营,比如成为骑兵,步兵,弓箭手,斥候等等。

  待何啸正讲解完毕后,在场的新兵都忍不住升起一阵恐惧感,这么多操练,听起来就好难,比在家种地喂猪难多了。

  看大家有点不太积极的样子,何啸正厉声道:“怎么?这就怕了?!现在害怕,到了战场上就更容易送死!你们难道愿意看着北戎那些贼子在大郢的土地上烧杀淫掠吗?我们若是害怕了,谁来保护我们的父母妻儿?!”

  在场的人忍不住内心一抖,有点不知所措。

  何啸正又道:“若是害怕了,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到火头营去!去做大锅饭,去躲在后方!去看着别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封侯加爵!”

  江婷神色一凝,捕捉到了三个字:火头营。

  何啸正紧接着道:“除非是伤兵,不然好手好脚的想去火头营的都是孬种!”

  江婷:“……?”

  新兵们不敢说话,原本有些意志不坚定的被何啸正这么一教训,都不敢再想那么多了,只想着我要当个好兵,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封侯加爵!

  只有江婷满脑子想的是火头营,火头营,火头营……

  前世的军队里也有火头营,那叫炊事班,在她印象里,炊事班的战友过得还是挺不错的,不用在前方冲锋陷阵,有好吃的东西他们也可以第一个吃到。

  火头营同样如此,既可以保住自己小命,又可以吃饱饭,甚至她还可以拥有自己掌勺的机会做自己想吃的东西……

  想到这里,江婷心里一颤,有点激动。

  孬种就孬种吧,她不在乎。

  何啸正摆了摆手,“把这批军服发下去,你们中谁有什么过人之处的现在就来登记,诸如骑马射箭或是习过武的。”

  这种提前就被挑选出去的人,会比普通新兵先一步跨过操练期,可能一两个月就能成为正式兵了,若是在此期间表现好得了将领的青睐,未来发展前景一片光明。

  孔潇闻言连忙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旁边的江婷,两只大眼睛里写满期待。

  但江婷却对着她摇了摇头。

  孔潇目露疑惑,正想说什么,江婷却竖起食指在嘴上,示意她先别问。

  小兵们把一些有些破旧的甲胄分发下去了,这些甲胄有的上面还染着干涸了的血迹,有的被箭射穿了洞,有的布满刀痕,一瞧就是打扫战场时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新兵们捧着甲胄,手有些抖,胆小的甚至想吐。

  何啸正却不管他们,只道:“趁着太阳大,拿回去洗洗,日后操练的时候每日都要穿上,在战场上它兴许可以保你们一命。今日就先这样,散了吧。”

  何啸正领着人走了,原本压抑的气氛陡然一松。

  新兵们立马吵嚷起来,有的激动有的害怕有的欲哭无泪,有的赶紧跑去洗甲胄。

  江婷和孔潇也往河边去,占了一个位置后把甲胄打湿慢慢搓洗。

  江婷的甲胄还算不错,只有一些刀痕,孔潇的甲胄破了个洞,也能穿。

  孔潇这才小声问,“为何你方才不报名呢?你箭术和功夫都这么厉害,指不定我们还在新兵营你就被将军看上了呢。”

  江婷头也不抬道,“没那么简单,打仗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孔潇一愣。

  “一将功成万骨枯,能建功立业封官加爵的人太少太少了,我不想冒险。”

  前世她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一个死去,她自己也差点死在战场上,最后因伤退役,能够活下去的人真的太少了。

  孔潇思索道,“你说的有道理。”

  江婷冲她笑了笑,“再说了我又没有什么亲人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比起当大将军,我倒是更想去火头营。”

  “火头营?!”孔潇震惊道,她声音有点大,旁边洗衣服的人都看了过来。

  孔潇脸一红,连忙道,“火头营不都是那些身体不好,年纪大了的才去嘛,去了就永远没有出头机会了,你怎么……”

  江婷却是不慌不忙,“这正是我所追求的。”

  孔潇看着江婷的脸,却看不透她的内心所想,最后道:“嗯,做自己想做的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洗了甲胄后摆在石头上晾晒着,见天色还早,又去把被子枕头也拿出来晒。

  河边空地上有一些木头钉的晾衣杆,见她俩晒被子,其他新兵也跟着晒起来。

  很快太阳就落山了,新兵们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等来晚饭。

  有胆子大点的新兵跑去外面问老兵,老兵隐晦解释道,因为指挥使他们得胜而归,将领们今晚要开庆功宴,火头营人手不够,新兵们就自己解决晚饭吧。

  这消息一传回来,新兵营顿时一阵哀嚎,江婷和孔潇也一阵郁闷,早就发出饥饿警告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噜的叫声来。

  孔潇哭丧着脸道,“江兄,我那坛子里还有几根咸菜,我们今晚吃了吧。”

  江婷也哭丧着脸揉着自己瘪了的肚子,“好的,孔兄。”

  但是几根咸菜下肚后,不但没有缓解饥饿,反而激发了食欲,肚子里的空城计闹得更大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营帐外面的大火盆里点着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夜风呼啸,新兵们洗漱后有气无力地在床上挺尸。

  睡吧,睡醒后就有吃的了。

  江婷躺了会儿,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感觉实在饿得难受,她脑子里想起那老兵说今晚将领们要开庆功宴。

  庆功宴,那应该有酒有肉吧?

  想到这里她霍然坐起身来,在黑暗中拍了拍孔潇的肩膀,凑近她小声道:“我去解个手。”

  孔潇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江婷悄然无息地摸出了营帐,像一个行走在黑夜中的鬼魅,向着将领们所在的大营掠了过去。

第5章

  贺家军本有五万人,经前几次战役后,现在只余两万人不到,负责守卫方圆百里的边关重镇和村落。

  除了轮流出去巡逻和刺探情报的士兵外,大营还剩一万人左右。

  其他军营驻扎在百里之外,燕子溪这一带若是让北戎的人找到了机会撕开口子,那贺云琛和贺家军都是朝廷和百姓的罪人。

  北戎派来的五支骑兵共有两千人左右,分五路从草原上流蹿进来,但贺云琛早就等着他们了,几乎是出动了整个大营的将士,一举将北戎骑兵绞杀殆尽。

  这下北戎人至少要消停几个月不敢再打燕子溪的主意,贺家军也能迎来一点喘息之机。

  军中将士都很高兴,今夜大摆庆功宴,杀了五头羊,三头猪。

  但能享受好酒好肉的都是将领们,普通士兵能吃两口肉喝上点肉汤都算不错了,至于新兵们,日理万机的指挥使大人恐怕早就把他们抛之脑后了。

  江婷一边嗅着夜空中那随晚风飘来的肉香味,一边郁闷地想着。

  还是别指望身居高位的人发善心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兴许她能去捡点剩菜剩饭填下肚子。

  她耳朵分辨着吵嚷声传来的方向,脚步轻移,很快穿过了重重营帐,躲开巡逻的士兵,来到了将领们住的营区。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胄,扮作一个普通小兵走了进去。

  此时正式的庆功宴已经结束了,几十个将领喝得东倒西歪的,有的在发酒疯,有的在喝酒划拳,有的躺在地上打呼噜,还有的被搀扶着去茅房小解。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和一群大男人的臭味,一群小兵正在打扫桌子,收拾碗筷。

  江婷默不作声地加入进去,一眼看去简直心凉凉。

  这些将领不愧是成大事的人,都具有勤俭节约的优良品德,饭菜几乎一扫而空,只剩下一些汤汤水水。

  她心情更加郁闷了,硬着头皮跟着装碗碟,放在一个大木桶里,再抬到推车上推着往火头营去。

  江婷准备跟去火头营看看,那儿兴许还有吃的。

  黑灯瞎火的,也没人发现她是冒充的,一行人推着推车走了很远,来到一处偏僻的营区,这里就是火头营了。

  比起士兵们住的已经安静下来了的营区,火头营还热闹得很,上百个人在忙忙碌碌地刷锅刷碗清理灶台。

  收拾碗筷的小兵们并非火头营的,而是今夜值班的来帮忙的。

  江婷一边搬东西一边打量,见火头营挺大,足足有几十口大锅,营地的角落里堆着像山一样高的柴火。

  除了大锅,火头营里的各种东西,如洗菜的盆,木桶,锅铲,灶台,案板,柜子全是加大版的。

  火头营最忙的时候,一顿要做几万人的饭,若是简单的煮煮稀饭什么的倒也简单,最怕的就是庆功宴或是过年,不但要给士兵们做饭,还要单独给将领们开小灶。

  大家都光着膀子汗如雨下地忙活着,洗碗的兄弟下手像是在给敌军搓澡一样狠。

  江婷也发现了,其实火头营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都是老弱病残,反而有很多膀大腰圆的汉子,有的活儿并不轻松。

  江婷小心地退到黑暗处,开始在黑暗中摸索着,企图找到一点可以吃的东西,她看见一间单独的营帐还亮着灯,里面也有几口灶。

  这像是一个小厨房,很可能是用来给将领们开小灶的。

  这时一个小兵提着一个食盒从远处走来了,从营帐里走出一个包着汗巾的中年男人,沉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兵道:“指挥使大人还是不吃,跟郑同知较劲儿呢,让我把东西提回来了。”

  中年男人摸了把脑门,头痛道:“这叫什么事。”

  小兵压低声音道:“指挥使大人回来就昏迷了,晚上一醒却发现郑同知以他的名义办了庆功宴,如今朝廷拿不出粮草来,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全营的人就要饿肚子了,你说这次的事儿,我们火头营会不会被指挥使发落啊?”

  中年男人道:“干我们什么事,指挥使大人要发火,找郑同知去。”

  郑同知是两个指挥同知中的一个,从三品武官,而指挥使是正三品。

  但郑同知年长,征战沙场几十年了,脾气大,并不服指挥使这个黄毛小儿的统领,两个人经常意见不和。

  这次也是,郑同知觉得应该办庆功宴犒劳将士,指挥使觉得如今国库空虚粮草不足,应该节衣缩食,以图长远。

  两个人掐架也是有趣,郑同知不去参加庆功宴了,指挥使也不去,郑同知不吃饭了,指挥使也不吃。

  中年男人无奈地摇头,眼神落在那食盒上,“你吃不?”

  小兵摇头,摸着肚子,“今晚庆功宴,我吃撑了。”

  中年男人目露遗憾,“我也是,得了先放橱柜里去明日热热再吃,别把东西拿出来了,当心耗子。”

  “诶,知道了。”

  “把灶房收拾下,回去睡觉了,老子累得腰都断了……”

  江婷站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两个人忙活完熄了灯离去,不远处大灶房里忙碌的人们似乎也快结束了。

  今夜的月亮很圆,照在地上明晃晃的,能看清路。

  江婷掀开门帘走进去,在黑暗中摸到了橱柜所在,打开橱柜,依稀看见里面有一些碗碟和瓶瓶罐罐,食盒也放在里面。

  她取了食盒出来放在案板上打开,又在灶台上找到一个火折子,点燃火折子一瞧,食盒里有一碗稀饭,一大叠饼子,一盘卤肉,一道炒菜。

  饭菜还没冷,尽管看着并不怎么好吃,但那食物的味道对于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诱惑是不可抵抗的。

  江婷感觉自己口齿生津,没时间犹豫,伸手捏了一块饼子就放进嘴里。

  只是一张很普通的小麦饼,没有咸味没有甜味,但是有很浓的麦香,能带来很强的满足感。

  江婷吃了一块饼子后又转身去找筷子来夹菜,但她刚一转身,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下意识一侧身,躲开对方伸手抓向自己肩膀的手,退后两步道:“自己人别动手!”

  对方一顿,真放下了手。

  来人身量很高,逆着月光,脸笼罩在阴影里。

  江婷方才情急之下的动作已经让手里的火折子熄灭了。

  同时她心里泛起嘀咕,莫非她穿越后警惕性下降太多了,有人都到她背后了她才发现么。

  “我不是坏人,就是饿了,来找点吃的,你也是来找吃的吗?分给你一点?”江婷试探地问着。

  这大半夜的出现在火头营的人,不是来找吃的还是来做什么的。

  且今晚普通士兵都是吃得饱饱的,只有他们这些新兵……

  见对方不说话,江婷又道:“你也是新兵吧?来,兄弟,别客气,一起吃,饿了一天了。”

  她把食盒里的碗碟端出来,眼神却一直留意着对方的动作,见对方没有再对她出手才松了口气,她可不想闹出什么动静来。

  果然,对方抵挡不了食物的诱惑走了过来,用冷冰冰的声音问她,“饿了一天?”

  江婷看了他一眼,只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心想这人说不定是个隐藏的高手。

  就冲他那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背后,又对她使出的那一招,她就已经开始警惕了,再听他说话的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

  但她表面上毫无察觉,仍把他当新兵看,装傻充愣着。

  “是啊,你不是?今日办庆功宴,火头营忙不过来,我们就只能饿着了。”

  对方微不可闻地“嗯”了下,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又取了个碗来,夹了些东西出来,淡淡道:“剩下的你吃吧。”

  江婷见他碗里只有这些东西的三分之一不到,就他这大个子,怕是垫个底都不够,便又夹了几块饼和卤肉炒菜过去,“你我平分吧,”

  男人没说话,两个人都饿狠了,站在原地就快速把东西塞进了肚子里。

  江婷虽然艺高人胆大,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男人身上的气势有点迫人,让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剩了两块饼和几块卤肉用一张帕子包起来揣进怀里,准备带回去给孔潇。

  男人见到她的动作,冷不丁问,“你为何要留着?”

  他的嗓音低哑,像是故意压低的。

  江婷道:“给我兄弟带的。”

  她把东西收拾了,就算明日有人发现食盒里的饭菜被偷吃了,也找不到是谁。

  “走了啊,回见。”江婷背对着他摆摆手,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待到了无人之处后才松了口气。

  幸好她机智,及时把火折子熄灭了,后面也没点燃,谁也没看见对方长啥样,总之这个男人不简单,对方最好不要把她这个小喽啰记住才好。

  她摸黑回了新兵营,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位置上,把孔潇拍醒了。

  孔潇睁开眼,刚想发出声音,江婷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孔潇瞪大的眼神中小声道:“跟我出来。”

  孔潇对她很信任,连忙爬起来,做贼一样跟她走到了僻静处。

  江婷把怀里还带着体温的饼子和卤肉拿出来,“吃吧,只带回来这么多。”

  如果没遇见那个男人的话,能剩下更多。

  但孔潇感动坏了,好像江婷给她的不是几块被挤瘪的食物,而是一坨金光闪闪的黄金。

  “你……你去哪儿了……”

  江婷道:“别问,快吃。”

  孔潇连忙点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起来又可怜又心酸。

  江婷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次日一早天刚亮,外面就传来敲锣的声音了,那“铛铛铛”的穿耳魔音让还在酣睡的新兵们一下从床上诈尸起来。

  “起床了起床了!吃早食了!”

  “早食?”新兵们惊喜万分,一觉睡醒居然就有吃的了,果然昨晚睡前的祈祷是有用的!

  原以为早上是没饭吃的要挨到中午呢。

  他们火急火燎地套上衣服洗漱完毕就端着碗跑去排队。

  江婷和孔潇两人倒是不急了,昨晚吃的东西还没完全消化完。

  她们排在队伍后面,见前面打到饭的人都满脸喜悦,有人高兴道:“这早上吃的东西居然比昨天中午的还好!”

  “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一早上就能吃上馍馍配稀饭,还能来勺大酱!”

  打到饭的人端着碗美滋滋地开始吃起来。

  孔潇也笑起来,“看来今天不用挨饿了。”

  她看向江婷,却见江婷神色有点古怪,“你怎么了江兄?”

  江婷回过神来道:“没事。”

  但事儿似乎,有点太巧了,昨夜才说新兵饿了一天,今早就加餐了?

第6章

  虽然还不怎么饿,但江婷和孔潇也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顿会不会如约而至。

  每人大半碗的稀饭,一个拳头大的馍馍,半勺大酱。

  稀饭是粟米煮的,也就是小米,是如今种植最广又好保存的一种粮食,黄亮亮的一碗,看着就暖胃。

  馍馍也是黄黄的,有点硬非常干,若不是配上稀饭,嗓子都要被剌破,但挺扛饿。

  大酱主要是用黄豆加辣椒老姜腌制的,深褐色一坨,看着不太有食欲,但胜在盐放得多,能补充盐分和下饭。

  等到了冬日的时候大雪封路,大酱和腌菜就是最主要的菜了。

  江婷感觉自己到了军营后短短几日,对食物的要求已经直线下降,只要能勉强吃得下去的东西,那就是好东西!

  孔潇笑眯眯的,偷偷给江婷看自己藏起来的馍馍,“等咱们饿了再吃。”

  江婷无奈笑道:“小心馊了。”

  孔潇把包袱系好,做贼一样看了看周围,“就半天,不会的。”

  她准备留着后面给江婷吃,江婷昨晚给她带了吃的回来,她无以为报,早晨吃了稀饭就半饱了,这馍馍就留着吧。

  她是女子,吃不了太多,但江婷是男子,饭量肯定比她大,她打定主意以后要多省点吃的分给江婷。

  吃了早食洗了碗,太阳已经爬上了地平线,大营里热闹起来了。

  新兵营很快来了一群百户,个个人高马大,脸庞黝黑,表情严肃,腰上挎着长剑或是大刀,看着眼前的一群新兵们像是在看一群误入狼群的羔羊。

  目前营中小兵最多,小兵之上是小旗,而后是总旗,再有百户、千户、指挥佥事、指挥同知,最高的是指挥使。

  而大将军则是驻守在距离燕子溪三百里外的边城,并不在营中。

  这些百户都是从军多年,本身就有一定武功底子,又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他们来操练新兵绰绰有余。

  每个百户任两个营帐的新兵教头,江婷和孔潇的教头姓伍,是这些百户里最年轻的,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还未留胡子,长相也颇文静,若不是皮肤晒黑了,倒像是个读书人。

  他也不像其他教头那样凶神恶煞的,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叫人看着很亲近。

  但像这种在小说中具有不同于其他炮灰特征的人,多半有点戏份。

  果然,在伍教头挨个点名后,江婷反应过来了。

  另一个营帐里一个叫赵轻鸿的男子,正是原文男主。

  而伍教头,就是那个把男主从新兵营里挖出来的伯乐,更是男主的第一位师父,但这个人就是个笑面虎,操练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

  原著里男主女主正是在新兵营相识的,后面又分到了一个大营,成为了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江婷瞥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孔潇,总觉得无法想象孔潇提刀杀人的场景。

  伍教头点名后,先是简单训了话,而后就让新兵们开始围着大营跑圈。

  “今日是第一天,先活络一下筋骨,前三天我们操练的是体力,待体力提上去了,再练其他的!”

  伍教头不急不缓地跟跑着,语气仍然温和,但说的话可就吓人了。

  “别掉队,掉队的加跑十圈,坚持不下来的中午不能吃饭!”

  “啊?啊~不要啊~”新兵们一片哀嚎,赶紧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跑,没跑两圈就喘得像狗一样。

  江婷跑了几圈后没什么感觉,只呼吸微微加重,但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她不得不假装大喘气。

  令她惊讶的是,原以为身体素质不行的孔潇居然也坚持下来了,且情况比寻常人好很多,只是脸蛋红红的,汗如雨下。

  男主赵轻鸿就更不必说了,他跑在江婷前面几排,高高的个子像鹤立鸡群一样,跑起步来身子板正得很,脖子都不带前倾的。

  赵轻鸿从小是个孤儿,被武林门派收养,是有武功底子在身上的,他来从军也是为了给死在北戎人手里的父母报仇雪恨。

  跑了五圈后,伍教头终于叫停了,大部分新兵已经累得瘫倒在地,腿直打摆子,剩下的也没几个情况好的。

  只有赵轻鸿和少数几个新兵得到了伍教头的夸奖。

  江婷和孔潇背靠背坐在地上歇息,她一边做出一副累得要死的样子,一边小声道:“你瞧那个叫赵轻鸿的,一看就是高手。”

  孔潇看了一眼,煞有介事地点头,“嗯,看起来只比你差一点。”

  江婷被她的话一呛,“?”

  孔潇道:“江兄,你才是最厉害的,你是在隐藏实力吧,汗都没怎么出。”

  江婷没想到这小丫头心思还挺细,为防止外人看出端倪,她赶紧伸手在孔潇额头上抹了一手汗水,再擦到自己额头上。

  孔潇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小脸更红了,“江兄,你不嫌我臭么?”

  江婷煞有介事道:“都是大男人,谁也别嫌弃谁。”

  孔潇讪讪地,没说什么。

  伍教头只让他们休息了一刻钟就起来继续操练,跑圈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还有跳远、跳高、扎马步、负重来回跑、摔跤等等。

  江婷一边扛着一个大沙包跑来跑去,一边郁闷无比。

  她前世退役时好歹也是少校军衔,后又当了几年训练营教官,怎么会沦落到这里来扛沙包。

  她现在面临两个选择,第一是完成操练,顺利成为一个正式兵,而后开始日复一日的训练和上阵杀敌,把脑袋别裤腰带上。

  第二就是想个办法把自己弄到火头营去,虽然没了出头机会,但能保住小命有吃有喝。

  战场她已经上够了,升官加爵的荣誉也体验过了,她爱好做饭,她只想过平淡日子。

  这时,伍教头不知何时跑到了她旁边,鼓励道:“江廷是吧?坚持住!还有十几步就到了!坚持——诶诶诶?!”

  他亲眼见证方才还跑得稳稳当当的江婷“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沙包滚在一边,人已经闭上眼睛不省人事了。

  伍教头都懵了,围观的新兵也懵了,这怎么说晕就晕了?

  “军医呢?!去找军医!”伍教头大吼一声,赶紧叫人去找军医。

  孔潇一下挤开人群,满脸惊慌,“江兄!江兄你怎么了?!”

  “你们两个把他抬阴凉地去!”伍教头点了两个人抬江婷,正是赵轻鸿和孔潇。

  两人一人抬肩膀一人抬腿,把江婷抬到了一个棚子下面放着。

  孔潇虽然瘦弱,但从小干农活,力气也不小,加上江婷终究是女子,骨架小,抬着倒不吃力。

  孔潇看着江婷的脸,心里嘀咕,江兄这怕不是装的吧?

  这时赵轻鸿走了过来蹲在江婷面前,伸手就想碰她。

  孔潇连忙叫道:“你干嘛?”

  赵轻鸿眼神平静,正义凛然,“我略通医理,想先帮他看看情况。”

  孔潇还未说话,突然感觉江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脚,她反应过来,江兄果然是装的!

  那肯定不能让这个人检查,等下就露馅儿了。

  “不要!你别碰他!”孔潇抬手挡住赵轻鸿的手。

  赵轻鸿不解地看着孔潇,孔潇为了给兄弟两肋插刀,也豁出去了,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这时有人喊道:“军医来了!”

  江婷闻言,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悠悠转醒睁开了眼。

  “孔兄,我这是在哪儿?”她一脸虚弱地坐起来。

  孔潇演技不太行,但也硬着头皮配合道:“你方才晕了,我们把你抬过来的,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儿不舒服?”

  江婷摇了摇头,“我没事了,老毛病了。”

  赵轻鸿狐疑地看了看两人,也没多想,道:“那你先歇息下。”

  江婷点头,虚弱一笑,“多谢兄弟了。”

  赵轻鸿颔首,大步离开了。

  孔潇这才松了口气,瞪了江婷一眼,“我都吓死了。”

  这时军医来了,给江婷简单检查了一下,自然没发现啥毛病,只能当她是中了暑气,给她吃了两颗清凉丹。

  这一阵折腾,也差不多到了午时,各个教头都解散了新兵准备吃午食。

  兴许是正式开始操练了,伙食比昨天好了一点,每人一碗粟米饭一块麦饭配半勺大酱,一勺水煮剑齿草。

  麦饭就是小麦粗粮饼,但粉质比起面粉粗多了,同样噎人,不过比馍馍好吃点,麦香挺浓。

  百户同他们一起吃饭,但比他们多一块麦饭。

  这样的伙食不能说吃饱,只能说还行,饭量大的可能挨不到下一顿就要饿了。

  新兵们大口吃着,以此慰藉自己上午受伤的身体和心灵。

  百户们坐在远处说说笑笑,似乎在嘲笑这些新兵蛋子。

  江婷一边用麦饭蘸酱放进嘴里咬一口,一边捶了捶胸口把噎住的食物敲打下去。

  这时,走来了四个人在她们面前停下,孔潇一顿,江婷也抬头一看。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不正是被她踹进河里的那四个流氓嘛。

  这四人住在江婷隔壁营帐,此次也分到了伍教头手下,他们早就注意到了江婷和孔潇了,这两个小子,一个把他们四个踹下河,一个像个贞洁烈妇不让人调戏。

  他们这次可算找到机会了。

  孔潇强自镇定:“你们想干嘛?”

  为首的流氓抱着双臂,脸上带笑,“哟,这不是江大侠嘛?今儿怎么不英雄救美反而演起了苦肉计了?”

  旁边的流氓道:“我知道,这小子就是想躲开操练,所以装晕!”

  “对!我们要去找教头揭发你!”

  “怕了吧?嘿嘿,怕了就跪下求饶,我们哥几个就考虑饶了你。”

  孔潇神色一变,欲言又止。

  江婷却是慢慢把嘴里的麦饭咽了下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人,“揭发我?”

  “对!”

  “揭发我什么?”

  她突然把碗往旁边一放,霍然起身,她个子比这几个流氓还高点,很有压迫感。

  对方还未说话,江婷直接上前一步用肩膀狠狠撞了为首的流氓一下,给那人撞得直往后退。

  对方几人瞬间火了,“老子看你是找死!”

  江婷唇一勾,小声挑衅道:“废物,来打我啊。”

  几个流氓火冒三丈,一人抬手一拳打在江婷的肩膀上,另一人一脚踹在江婷的小腿上,江婷“啊”了一声,腿一弯一下跪趴下去,匍匐在地上趴着。

  几个人有些愣住了,没想到江婷这么弱,他们等着江婷爬起来还手,但江婷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几个人是见识过江婷身手的,不敢掉以轻心,严阵以待着。

  孔潇鼓起勇气推了一个流氓一把,“让开!”

  她去扶江婷,江婷却摆了摆手。

  旁边的新兵们也端着碗过来看热闹。

  只见江婷慢慢地翻过了身子,满脸尘土,眼睛红红的,一张俊脸很是惨淡,瞧着分外可怜。

  她嘴一撇,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道:“打人了!有人打我!我要见伍教头!”

第7章

  “这怎么还打人了?”

  “以多欺少吧?”

  “这不是江廷么,我们营帐的,怎么得罪这几个人了?”

  “别说了,教头们来了。”

  新兵们自动给走过来的几个教头让出一条路来,伍教头走在最前面,因为他老远就认出来了,闹事的几个人正是他手下的新兵。

  他也不是第一次带新兵了,自然知道这种新进军营的人不懂事,也不懂军营规矩,男人扎堆的地方难免有摩擦,打起来是常事。

  今天就借这几个人杀鸡儆猴。

  伍教头抚了抚袖子正要开口训斥,突然见原本躺在地上的小子一下坐了起来,见到他时眼睛里大放异彩,像是等来了救世主一般。

  江婷抹了把脸,抬起头来露出一脸委屈和凄苦的表情,用要哭不哭的声音道:“伍教头!你要给小的做主啊!”

  她手一伸指着那四个流氓,“他们合伙欺负弱小,看给我打的,我这半边身子都没知觉了!”

  众人眼神齐刷刷投向四人。

  一流氓大叫道:“艹!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从军路上也是你先把我们踢进河里的!”

  “你要不要脸!”

  江婷眨巴了下眼睛,“我一个人打得过你们四个?你们觉得可能吗?”

  四个流氓只觉得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气得吭哧吭哧地,却说不过江婷那张嘴。

  “你……”

  “伍教头!别听这小子胡说,真的是他先动手的!”

  江婷一脸无辜,还揉了揉自己肩膀做受伤状。

  世人总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偏爱,就算是同性之间也不例外,对比江婷那张俊俏的脸蛋,另外四个人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

  便有新兵帮忙说话了,“我瞧见江廷好好坐着吃饭呢,是你们四个先来挑衅的。”

  “是啊,我们亲眼看到你们四个打她一个。”

  江婷在孔潇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我知道军营是个有规矩有纪律的地方,我怎么敢挑事呢。”

  她这话说的深得在场各位教头的心,谁不喜欢懂事听话的新兵。

  伍教头拿眼角睨着四个流氓。

  四人还想再辩,江婷又道:“伍教头,可不可以让他们以后别靠近我和孔霄啊,我们实在害怕得紧。”

  她垂下头,结巴道:“在来的路上,他们见我和孔霄长得好看,就想,非礼……”

  此言一出,周围人瞬间发出“哗——”的叫声,看着四个人的眼神更加厌恶了。

  军营里是严禁这种事发生的,被抓住了直接军法处置。

  “你胡说,我们何时对你……你简直放屁!”

  但没人相信他们,只看一眼他们的猥琐样再看江婷和孔潇的容貌,不信的人也都信了。

  伍教头呵斥道:“好了都不必再说了!你们四个故意在营中滋事,按军法处置,每人二十军棍!把他们带下去!”

  立马有小兵上来把四个人拖下去,几人不断挣扎大喊大叫也无济于事,只留下一句:

  “江廷!你这个王八羔子——!”

  待外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后,几个教头趁机给新兵们讲了下军营中的规矩,让他们以这四个人为戒,而后才放他们去休息。

  新兵们战战兢兢地赶紧跑了,伍教头却没走,看向江婷道:“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江婷连忙站直身子,“谢教头关心,不严重。”

  伍教头点点头,转身走了。

  孔潇探头过来道,“我怎么感觉伍教头看出什么来了。”

  江婷耸了耸肩,回去坐下,端起碗继续吃,“你的感觉是对的,这个姓伍的可不简单。”

  他是男主的第一个师父,后来官拜三品,她那拙劣的演技稍微留心点的人就能看出来,只不过伍教头不是那么多事的人罢了。

  孔潇也抱起自己的碗来,“江兄,你真准备这样一直装下去啊?”

  江婷咬了口麦饭,噎得想死,赶紧喝了口水,“是啊。”

  “你真想去火头营?去火头营有什么好的。”

  江婷反问,“你不想去?留在这儿有什么好的?”

  孔潇想了想道:“可是去了火头营没有出头机会了啊,地位连普通小兵都比不上,会让人瞧不起的。”

  江婷放下碗,看着孔潇正色道:“小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还有,火头营不说别的,至少有一点比这儿好。”

  “什么?”

  江婷唇角一勾,“不缺热水洗澡。”

  孔潇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

  江婷嫌弃地闻了闻自己又闻了闻孔潇的衣服,“你闻闻,我俩都臭了,要不今晚去河里洗洗澡?”

  孔潇脸色一变,一把揪住自己衣领,“不,不用了,我怕着凉。”

  江婷笑道,“都是男人,怕什么?”

  孔潇脸色迅速涨红,不过江婷说的有热水洗澡这事儿对她展现出巨大的诱惑。

  她犹豫道:“那我是不是也,也开始装晕……”

  江婷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不用装,表现垫底的都要去火头营的。”

  孔潇睁大眼,恼羞成怒地看着她,抬手捶了她一拳头,“江兄!你少看不起人!”

  “我去洗碗了哈哈哈!”江婷赶紧站起身一溜烟离开。

  其实关于孔潇愿不愿意去火头营这件事,江婷决定让她自己选择。

  虽然孔潇有女主光环不会死,但也会在战场上受重伤,最后男主英雄救美,孔潇以身相许。

  江婷现在心里很纠结,孔潇去了火头营,她算不算拆散人家,孔潇不去火头营的话,她又放心不下。

  还是让孔潇自己选择吧。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新兵们主要进行的是体力训练,体力训练结束后就开始兵械训练。

  士兵们常用的有长·枪、大刀、木棒、盾牌等等,由教头先演练一遍,士兵们跟着学。

  最开始除了赵轻鸿在内的少数几个有底子的新兵,其他人连怎么握刀都不会。

  甚至有时候因为不得要领用刀砍到自己,或者拿枪戳到别人的屁股。

  慢慢地大家也就熟练起来了,除了——江婷。

  她前世常用的是手·枪,冲锋枪,狙击枪,对这种古代兵器不熟,若是想学倒也学得快,只是为了如愿去火头营,她已经豁出去了。

  不是这儿学不会,就是那儿搞砸了,怕苦怕累的,天天哀嚎,手蹭破了皮都要眼泪汪汪让孔潇给吹吹,常惹得周围人嘲笑。

  江婷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最初她还有点心虚,后面也就麻木了。

  慢慢地她有了个外号叫“江美人。”

  大概就是嘲笑她是花瓶,空有一张好样貌,却像个女人一样娇气的意思。

  就连伍教头有时候都怀疑她到底是真的不行还是装的。

  这小子表面上看着也没那么笨啊,白长一张聪明脸!

  后来伍教头也懒得管她了,像江婷这种没有斗志,怕苦怕累的兵,上了战场也是送死。

  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赵轻鸿身上,他直觉赵轻鸿未来一定是个大将之材。

  这日操练的是列阵,两百个新兵为一个阵容,先练习最简单的“一字长蛇阵”。

  别看这阵容简单,也是很考验队伍之间的配合的,谁要是掉队了,整个阵容就乱了,还可能被后面的士兵踩踏。

  江婷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她很谨慎,不敢掉队,闷头不做声,跟着前面的人跑。

  不知何时,场上说话的声音变小了,空气似乎都变得严肃起来,有人低低地叫了声,“总教头和指挥使来了!”

  新兵们吓得直吸气,忍不住抬头看向高台上的人。

  江婷也不可免俗地瞥了一眼,见两个高大的身影负手站着,左边的是总教头何啸正,右边的是指挥使贺云琛,他脸上仍然覆着半张银色面具。

  江婷暗自嘀咕了一句,“他的脸不会晒出分界线么……”

  下一瞬,她前面的哥们不知是抽筋了还是脑子短路了,两条腿一绊,“啊”的一声就往前扑倒下去。

  江婷瞪大眼,猝不及防,心想你坑我吧!

  她刹不住车,也跟着摔了下去,连忙用手撑住上半身才免于亲吻大地。

  这一下摔了四五个人,整个阵型都乱了。

  新兵们惊恐抬头,不出意料地看见何啸正和自家教头们黑如锅底的脸色。

  伍教头跑了过来,脸色一片赤橙黄绿青蓝紫,咆哮道:“这么简单的阵型你们都走成这样!”

  新兵们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丧眉搭眼的。

  伍教头在原地气得团团转,用手指了指他们,“还能指望你们什么?啊?!”

  江婷前面那个新兵辩解道:“报告教头,是……是江廷踩了我的脚后跟!”

  伍教头眼神一凝,落在江婷身上,“江廷,又是你!”

  江婷感到冤枉,但鉴于自己根深蒂固的形象,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她选择闭上了嘴巴。

  孔潇用担忧的眼神看过来,也有人开始幸灾乐祸。

  何啸正粗狂的声音传来,道:“你就是那个江——廷?”

  饶是江婷心理素质再强,听到这么一嗓子也吓得一顿,她的名头都传总教头耳朵里了?

  何啸正冷哼一声,“你这个新兵中的典型,我早有所耳闻,既然你什么也做不好,我看不用等到三个月了,现在就我滚去火头营!省得连累旁人!”

  江婷闻言一喜,这好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吧!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面部肌肉,让自己不至于笑出来。

  新兵们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江婷,见她面无表情,还以为她吓傻了。

  在总教头和指挥使面前丢了这么大个人,伍教头气得冒烟,正要开口惩罚,突闻高台上传来一声冷冽清朗的声音:

  “等等。”

  众人皆抬头看向指挥使贺云琛。

  贺云琛上前两步,注视着江婷道:“他之前的表现我不了解,但方才阵型溃散,不是因为他踩了前面人的脚跟。”

  江婷被那双眸子凝视,感觉自己呼吸一滞,这个男人的气势好强。

  方才冤枉江婷的新兵一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淋淋。

  贺云琛把眼神转到这个新兵身上,淡淡道:“我亲自所见,是你绊倒了自己,反而诬陷他人。”

  他抬手对着后面的亲兵示意,“贺家军不容这般不忠不义之人,念他是初犯,拉下去打三十军棍。”

  他的话音落下,全场寂静,新兵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江婷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被惊的,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给她申冤作主,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指挥使。

  何啸正也皱了皱眉头,有点为难了,指着江婷请示道:“指挥使大人,那这个新兵怎么处置……”

  贺云琛扫了江婷一眼,语气平静道:“你是总教头,新兵们的去留由你决定,就按你说的,送去火头营吧。”

第8章

  正午的太阳毒辣得很,操练完后的新兵们都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排队打饭。

  虽然这一个月来大家的体力都增加了,但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重的操练,每个人都被折磨得像拉磨的驴一样,成天拉着张脸。

  对于吃饭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每日都是这些堪比猪食的东西,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

  打好饭的人就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机械地进食。

  江婷坐在营帐背后的地上,两条长腿撇着,端着装有粟米饭和大酱的碗,面无表情地咀嚼吞咽。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孔潇,“怎么了?一副霜打了的茄子的样子。”

  孔潇的头都快埋进碗里了,支支吾吾道:“江兄……我……”

  江婷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孔潇的脑袋,“你是不是想说你不能跟我去火头营?”

  孔潇悚然一惊,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你这点心思能瞒得过谁啊。”江婷无奈道,“说说是为什么。”

  孔潇咬了咬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握着拳头神情坚毅道:“因为我要变强。”

  江婷:“……啊?”

  她被这中二的台词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好像是男主的台词啊。

  孔潇扭过头看着江婷,认真道:“之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你去火头营了,那以后就换我保护你,我会认真操练的,要是以后谁敢看不起你是火头军,你就报上我的名号。”

  江婷:“这……”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孔潇,“孔兄,你是不是在军营待久了,被那群大男人同化了。”

  她的孔潇小天使不会最后变成粗狂老爷们吧?

  孔潇摇头,“我说真的呢,我跟你说,其实我舅父十几年前就从军过,后来伤了腿才回了乡,他跟我说,他从不后悔上阵杀敌,那是为保护自己的家乡和亲人而战。”

  这一个月来孔潇原本白嫩的脸蛋被晒黑了不少,刚入军营的怯懦也褪去,且因为她的女主光环,她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顺利,江婷隐约觉得她有几分原著中描写的女将军的样子了。

  孔潇又道:“而且赵轻鸿他说可以指点我操练,我已经答应他了。”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羞涩地笑了笑。

  幸好江婷本身是个女子,不然她就要怀疑自己拿的是不是苦情男配的剧本了。

  不然她既救了孔潇,又与孔潇朝夕相处,孔潇为何会先爱上赵轻鸿那个毛头小子。

  好在孔潇已经适应了军营生活,又有赵轻鸿在旁边保护,她也就放心几分了。

  “好吧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你得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不能逞强,然后……多去火头营看看我。”

  孔潇连连点头,抱住江婷胳膊,“你放心吧,我一定听话,你去了火头营也要好好的。”

  何啸正的军令下来得很快,江婷成了第一个还没过操练期就被无情踢出正式队伍,成为一个火头军的新兵。

  她神色平静地把自己的行李装进包袱,一身甲胄几件衣服以及一些生活用品,最后就是刘总旗送她的那张弓箭。

  营帐中的新兵们有的不舍地和她依依惜别,有的幸灾乐祸地嘲讽她,“去了火头营多学着点手艺,日后回家乡了,指不定还能开个食肆谋生呢!”

  “开不起食肆不要紧,去酒楼里人家准要你,哪怕是看在你那张脸蛋上,把你放门口招揽顾客呢,哈哈——哈,你要干嘛?!”

  那正呱呱不绝的新兵突然发现江婷一下窜到了他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跟活见鬼一样。

  江婷似笑非笑,一把揪住他领子,俯身向前,在他耳边小声道:“那就祝愿到了那天,你的小命还在。”

  说罢她丢开被吓得说不出话的人,扭头冲他比了个中指,背着包袱抬脚离开了。

  孔潇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追了上去。

  “江兄,你要保重啊。”

  江婷停住脚步,点点头,“你也是。”

  她视线一转,挑眉,“哟,赵兄也来送我了,多谢多谢。”

  赵轻鸿走过来站在孔潇身边,目光沉沉地看着江婷,“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们,我们一定尽力帮忙。”

  江婷撇了撇嘴,“什么你们我们,整得好像孔潇跟你是一家人一样。”

  孔潇闻言脸一红,连忙挪动脚步离赵轻鸿远了点。

  赵轻鸿现在就是个大直男,完全没体会到深层含义,只略微不解地看了一眼孔潇。

  江婷摆摆手,“行了,我走了,火头营又离得不远,你们每天都要吃到我煮的饭呢。”

  在孔潇和赵轻鸿的注视下,江婷跟着来领他走的火头营老兵大步离开了新兵营。

  一路上,火头营的老兵很沉默,江婷也不说话,闷头走路。

  此时正是中午,大多数士兵都在营帐中休息,出了新兵营就是普通士兵住的大营,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火头营。

  上次来偷东西吃的时候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尚未看清火头营的全貌,今日一见,竟发现火头营如此大。

  除了那巨大的棚子底下几十口巨大的锅,其他东西也很是夸张,就连那一排水缸都比浴桶还大,三四个人下去洗澡都没问题。

  堆成山的木材一眼望不到头,干草堆能几十个人在上面打滚,还有一处巨大无比的仓库,门锁得紧紧的,门口站着两个人守着,想必就是粮草库了。

  再往后点的一些营帐是火头军歇息的地方,由于火头营的人数比普通大营少多了,营帐很够用,是以一个营帐住四个人,环境也比新兵营好许多,至少不是躺在地上,而是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床板。

  四个床位是连在一起的大通铺,还有一张大桌子,几个柜子,被子枕头是齐全的,干不干净就不好说了。

  “呐,你的床位。”

  老兵指着最外面的一个位置道,“跟你住一个营帐的都是来火头营不久的,你们互相照应下。”

  江婷乖乖点头。

  营帐里本来躺着的三个人也纷纷起身来站成一排。

  老兵冲着江婷笑了笑,一张黝黑的脸很亲切,“孩子,别怕,来火头营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姓钟,他们都叫我钟叔,有啥事你来最靠近粮草库的那个营帐找我就是。”

  江婷连忙咧嘴一笑,“好的钟叔。”

  她本就长得雌雄莫辨,晒黑一点后看着更像个俊俏的少年,一笑起来很是开朗有感染力,光彩夺目,是极讨好长辈的那一款。

  钟叔又叮嘱江婷三个室友道:“你们几个比小江先从军,又比他在火头营待的时间长,他有不懂的要多提点知道吗?”

  “知道了钟叔!”

  “您放心吧!”

  钟叔点点头走了。

  一个看着只有十八九的少年凑过来,搂住江婷的肩膀,满脸笑意道:“你就是江廷啊,你长得真好看!我叫谢宁。”

  江婷微微往后仰,拉开距离,笑眯眯道:“你们好,我叫江廷,新兵营来的。”

  谢宁高兴道:“我也是新兵营来的!”

  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男子哼了一声,“何敬。”说罢他撑着身子躺上了床闭上眼,“赶紧把东西收拾了,我们要午歇。”

  谢宁翻了个白眼,对江婷小声道:“别理他,他就这臭脾气。”

  另一个长相温和,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笑道:“我叫秦玦,来自神箭营。”

  江婷看了看几个人,对他们都好奇得很,神箭营,那可是专门培育弓箭手的地方,军中十个普通士兵都不一定能出一个弓箭手。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了火头营。

  谢宁看出她的意图,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带你去外面转转熟悉一下火头营吧,正好我也不想睡觉。”

  江婷冲他一笑,“行,走。”

  她把行李放桌上,随谢宁来到外面一处阴凉地方。

  谢宁左右看了看无人经过,笑嘻嘻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圆滚滚红彤彤的东西。

  江婷的眼神落在上面,瞳孔一缩。

  因为那是一个硕大的番茄。

  一个她想破脑袋都不会觉得该出现在军营里的东西。

  番茄,居然是番茄!

  她来了军营后,已经一个月没有吃到正常的蔬菜了!

  虽然她知道,原著是架空文,各个朝代和物种大融合,辣椒土豆那些东西已经传入大郢朝,但还没有得到广泛种植,更没想过它们会出现在军营里。

  “嘿嘿,馋了吧。”谢宁把大番茄在手上掂了掂,“给你,当我的见面礼。”

  江婷默默咽了咽口水,嘴上很没骨气地巴结道:“谢宁哥,你真厉害,哪儿弄的啊?”

  谢宁小声道:“昨天,我跟着采买的人去了附近的镇上,一个阿婆扭伤了脚,我把她背了回去,她送给我的,不过这个玩意儿确实很贵,怎么也要几十文一斤吧,能种活的人少,像这么大的更不多见了。”

  “几十文。”江婷咋舌,“火头营还能出去采买?”

  “是啊,要给那些武官们准备好酒好菜。”谢宁笑道。

  他把番茄塞进江婷手里,“拿着,我屋里还有一个,何敬和秦玦都吃过了。”

  江婷抱着番茄问,“谢宁哥,你来火头营多久了?你也是新兵营来的?”

  谢宁点头,“是啊,我来二十几天了,因为我那个……”

  他抓了抓头发,“不能晒太多太阳,会死的。”

  江婷点点头,猜测他可能是紫外线过敏。

  “那另外两个人呢?”

  “何敬啊,他之前很厉害的,是个小旗,听说都要升总旗了,结果腿被北戎人……秦玦也惨,他箭术可好了,但是眼睛里进了什么脏东西,后来只有一只眼睛看得清了。”

  谢宁叹了口气,“嘿嘿,你是我们几个里最幸运的,不过火头营也有火头营的好,这儿饿不着,也自由很多,我挺喜欢这儿的。”

  江婷也露出笑来,“我也喜欢。”

  谢宁领着她把火头营都转了一圈,最后他们停在一个巨大的木头棚子下。

  谢宁兴奋指着里面道:“这也是我们火头营的人要干的活——喂猪和放羊,我刚来的时候,可是喂了十几天猪呢,现在你新来,喂猪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江婷:“……?”

  她看着那猪圈里正趴在地上,露着粉嫩嫩白花花的肚皮呼噜呼噜大睡的猪,忍不住擦了擦汗。

  “这……火头营的业务真广啊。”

  谢宁得意道:“是啊,这些猪可贵重了,只有千户以上的大人才能吃呢,猪要是病了,我们都要挨罚。”

  江婷忍不住问:“那,如果要做到掌勺师傅的位置,得要多久啊?”

  谢宁托着下巴想了想,“做大锅饭的不难,给将领们开小灶的师傅就难了,那些人都是靠关系的,和上面的人沾亲带故的,怎么?你想当掌勺师傅?”

  江婷揉了揉额头,轻叹一声,“想,但好像想也没用。”

  谢宁鼓励道:“没事,如果你厨艺很好的话,早晚有出头机会的啦!”

  江婷无奈一笑,感觉自己心在滴血。

  她梦想来火头营可以实现做饭的爱好,谁知掌勺遥遥无期,反而被发配来喂猪。

  一头猪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被蚊子咬醒了,突然身子一抽爬了起来,见到江婷这个陌生人,嗷嗷叫了起来,伸着鼻子就拱到了猪圈门口。

  谢宁拉着江婷的胳膊就跑,“不好,它们醒了,赶紧走,等会一群猪一起叫唤起来了我们就要挨骂了!”

  两个人跑了一段路后回到火头营营帐,谢宁哈哈大笑,“我们在外面坐着歇会儿吧,现在回去何敬那刺头又要骂人了,他脾气大得很。”

  江婷在谢宁的催促下,把番茄在袖子上擦了擦,郑重地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水迸溅出来,瞬间浸润口腔,久违的味道让江婷简直想哭。

  她终于吃到不是猪食一样的食物了。

  吃了番茄歇了会儿就有人来叫道:“起来了起来了!干活儿了!”

  谢宁道:“你下午就跟着我或者秦玦吧,新来的人先学着干点杂活就行。”

  江婷点点头,崇拜地看着他:“我知道了,谢谢你谢宁哥,你对我真好。”

  被长得好看嘴巴又甜的人叫哥,谢宁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拍着胸脯说以后要罩着江婷。

  但下一刻,一个人高马大的粗狂汉子就冲着江婷一招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

  “诶!那个新来的小白脸,你下午的任务就是把这五缸水挑满!”

  谢宁瞪大眼睛,忍不住道:“五缸?往常不是一人两缸吗?你故意欺负人啊?”

  汉子哈哈大笑,“新人有新人的规矩,怎么样啊小白脸?诶,你们敢不敢与我打赌,他等会准会求我放过他?哈哈哈。”

  谢宁一把将江婷挡在自己后面,“赌你个头!小心我去找钟叔!”

  谢宁可是听说了,江廷在新兵营就是因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才被踢出来的,让他挑五缸水,不是要他的命吗?

  但下一刻,江婷却拍了拍谢宁的肩膀,笑了笑,“别担心,我行的。”

  谢宁一愣:“江廷你……”

  江婷脸上笑着,眼神却是冰冷,盯着汉子道:“那我们也来打赌,若是我把这五缸水挑满了,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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