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康熙年间,山东益都县的某座酒楼内。
倘若落魄的世家公子哥魏运旺在值夜时有心情作诗的话,那么他大概率会作出类似于这样的诗:
“此夜星辰此夜风,酒楼独卧思无穷。
非是漂泊羁旅客,只因犹忆昔日荣。”
可惜,他没有,他反而将心思都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中,以至于浮想联翩,不由地做了个关于“宿世姻缘”的美梦。
主动上门的“宿世姻缘”根据《聊斋志异》记载,魏运旺原本是益都县内的世家大族子弟,一出生便无需为稻梁谋,只需苦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即可。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魏运旺的家族荣光不再,无力再支持他的学业。
因此,二十多岁的魏运旺不得不放弃读书生活,转而跟着岳父在酒楼中卖酒,以此谋生。
却说有一天晚上,魏运旺独自躺在酒楼的床上,在将睡未睡之际,他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酒楼此刻早已打烊,并且已经关门落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迅速起身坐起,竖起耳朵紧张的倾听着。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仅踏上了楼梯,更是每一步都比前一步要响亮。
这让魏运旺的心急速跳动着,可接下来映入他眼前的,竟是两名手持灯笼的丫鬟。
灯笼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紧随其后的则是一名年轻的书生,对方面带微笑,引领着一位美丽的女子,缓步走向他的床边。
如此离奇的一幕,把魏运旺吓得不轻,他在惊愕不已的同时,心中更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但魏运旺并非是胆小怯弱之人,他脑筋急转,立即意识到眼前的书生和少女,很有可能是志怪小说中的狐女。只是对方出现的太过突兀,无一丝脉络可寻,让他不禁毛发竖立,惊恐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直视。
对面的书生似乎察觉到了魏运旺的紧张,便笑着开口解释,说请勿慌张,我妹妹与你有宿世姻缘,今夜特来相会。
书生笑曰:“君勿见猜。舍妹与有前因,便合奉事。”——《双灯》
闻言,魏运旺心中稍定,然后忍不住抬起头来,只是他一见眼前的书生身穿绸缎貂皮,衣着极为华丽,相比之下,他有些自惭形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尴尬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书生说完话就留下灯笼,带着丫鬟离开了。
魏运旺此时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衣着华丽,身材曼妙,精致的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宛如天仙一般,这让魏运旺的心中不禁暗生欢喜。
可由于内心的羞愧,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更不敢说出半句调情的话。
女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当即微笑着开口说:“您又不是那种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书生,何必拘泥于世俗礼教,如此迂腐呢?”
说完,她便轻盈盈地走到床边,将手探入了魏运旺的怀中。
女子的主动,让魏运旺放下了心中的顾虑,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拉拉扯扯的开始亲近起来。
一番纠缠,雨散云收,天光还未大亮,之前的两个丫鬟就来接走了女子,临别时,与他约定夜里再来相会。
脂香情浓,不亚于帝王般的享受当夜幕再次降临,女子果真如约而至,才一见面,她就笑着对魏运旺说:“郎君真是好福气,不费分文,就得到此等佳偶,还能夜夜自来相会。”
“痴郎何福,不费一钱,得如此佳妇,夜夜自投到也。”——《双灯》
这番话,让魏运旺窃喜不已,他见四周无人,索性摆上美酒,与女子对饮起来,两个人还玩起了猜枚的游戏。
所谓猜枚,乃是饮酒时一种助兴取乐的游戏,或将瓜子,或将围棋棋子握在手里,让人猜单双、数目,猜中为胜,不中则罚饮。
这种随机的游戏,又哪里能难得住狐女?因此,十有八九都是她赢。
眼看魏运旺不住饮酒,女子就笑着说不如让她来掌握枚子,魏运旺来猜,否则他永无赢的机会。
“不如妾约枚子,君自猜之,中则胜,否则负。若使妾猜,君当无赢时。”——《双灯》
这个规则,无疑对魏运旺很有利,于是,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更深露重,临睡之前,女子突然抱怨昨晚睡觉时所盖的被褥既冷又硬,让她难以入眠。
说完,她便吩咐丫鬟抱来了新的被褥,铺在了床上。
魏运旺一瞧,只见那是一床带素色花纹的丝绸被褥,人躺在上面,只觉得既软且香。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两个人便解衣相偎,霎时间脂香四溢,魏运旺忍不住感慨,似这般恩爱缠绵,真可谓是帝王般的享受。
好梦由来最易醒尽管从此以后,像这样的夜晚就成了魏运旺生活的常态。可有句话叫作好梦由来最易醒,辞别再无相见日。
半年之后,魏运旺难得休沐,回到了乡下家中。
当晚月色朦胧,他和妻子坐在窗下闲聊,互诉彼此间的经历。可让魏运旺没有想到的是,他忽然看见那位与他有宿世姻缘的女子,穿着华丽的衣服,坐在他家墙头上,向他招手。
眼瞅着妻子没有任何异常反应,魏运旺就借故走了过去。
这一去,女子就拉着他的手,一同翻过院墙。不等魏运旺开口说些什么,女子就说:“今夜就要和你分别了,请你送我几步,作为对这半年恩爱的纪念吧。”
“今与君分别矣。情送我数武,以表半载绸缪之义。”——《双灯》
魏运旺哪里舍得离开温柔乡?所以他一听女子要跟他告别,就很惊讶地询问原因,女子却只是淡淡地说:“姻缘天定,何必多言?”
言罢,两人来到村外,只见女子的两个丫鬟已经挑着灯笼在等候了。
魏运旺见状,只得随着她向外走去,一直走到南山,登上山巅,女子再次告别,魏运旺心知已经无法挽留,只好目送她离去。
望着双灯闪烁着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魏运旺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中。
上述故事出自《聊斋志异》中的《双灯》,虽然故事的具体真假无从考证,但不得不说蒲松龄通过对“双灯”的反复描写,讲述魏运旺与狐女的姻缘,读起来颇觉新颖别致。
双灯首次出现时,故事开始,魏运旺与狐女成双成对,宛如夫妻一般。
双灯最后出现时,故事结束,告诉魏运旺,他跟他妻子才是真正的夫妻,而狐女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只是现实生活中没有狐女,宿世姻缘也只存在于文学作品中,所以故事的情节,都是一个古代落魄之人,在夜晚寂寞无助时的幻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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